(《淮南子》高诱注)
关于月的神话,大概以此说为最古,此后种种传说,如月中有兔捣仙药,和仙人吴刚伐桂种种说头,大概都是附会此说而起,显然不是先民对于月的观念,故不得谓之神话。但是以我看来,便是姮娥奔月一说,亦不免是汉代方士的谰言,并非是古代的神话。刘安好仙,《淮南子》是他所召致的一般方士——其中或许有儒者,杂凑成的,故于叙述旧闻而外,再加一点臆撰新说,是可能的事。我们要晓得原始人民对于日月的观念有一个特点,就是即以日月神为日月之本体,并非于日月神之外,另有日月的本体。现在《淮南子》说姮娥奔入月中为月精,便是明明把月亮当作一个可居住的地方,这已是后来的观念,已和原始人民的原始思想不相符合了。所谓神话,是原始人民的信仰与生活之混合的表现,并不是一切荒唐怪诞言神仙之事的,都可以称为神话。所以姮娥奔月,月中有桂及仙人吴刚等说头虽颇美丽可喜,但是我们只好割爱,不认是真正的神话。
和姮娥奔月一说相似的,有关于蚕之起源的一节故事。蚕是中华民族的特惠物,关于蚕的起源,应有一节很好的神话,并且我们是极希望有的。但是我们现在所有的一段故事却叫人疑惑是假的。现在先把它抄在下面:
旧说太古之时,有大人远征,家无余人,惟有一女;牡马一匹,女亲养之。穷居幽处,思念其父,乃戏马曰:“尔能为我迎得父还,吾将嫁汝。”马既承此言,乃绝缰而去,径至父所,父见马惊喜,因取而乘之。马望所自来悲鸣不已。父曰:“此马无事如此,我家得无有故乎?”乘以归。为畜生有非常之情,故厚加刍养。马不肯食,每见女出入,辄喜怒奋击,如此非一。父怪之,密以问女;女具以告父:必为是故。父日:“勿言,恐辱家门;且莫出入。”于是伏弩射杀之,暴皮于庭。父行,女与邻女于皮所戏,以足蹙之曰:“汝是畜生,而欲取人为妇耶!招此屠剥,如何自苦?”言未及竟,马皮蹶然而起,卷女以行。邻女忙怕,不敢救之,走告其父。父还求索,已出失之。后经数日,得于大树枝间,女及马皮,尽化为蚕,而绩于树上;其茧纶理厚大,异于常蚕。邻妇取而养之,其收数倍;因名其树曰桑:桑者,丧也。由斯百姓竞种之,今世所养是也。言桑蚕者,是古蚕之余类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