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也奇怪,周炳那满腔不可遏制的愤怒,在一刹那之间,不知不觉地完全烟消云散了。他整个儿都变成心平气和的了。在承受着高度重压的时候,这种变化来得这样快,连周炳自己也觉着非常惊讶。他摆脱了对方所加给他的一切诬蔑跟侮辱,冷冷地笑道:
“要说我有什么用心的话,那就是我坚持真理。”
周炳越是冷静,吴生海越是生气,他用打雷一般的嗓子咆哮道:
“好笑!你坚持真理?可惜真理不在你手里!你坚持的不过是歪理!你跟群众为难,又跟领导作对!你自己已经陷在完全孤立当中了!你睡醒了么?”
周炳毫不谦让地说道:“如果是孤立,那就是一种光荣的孤立。”停了一会儿,他又接着往下说道:“不。我并没有感觉到孤立。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,完全没有。我上面有中央的政策;有县委的正确领导;工作组里面,有这么些人支持;王庄三个村子的群众里面,有这许多人支持;怎么会感觉到孤立呢?如果说有人感觉到孤立的话,那一定是旁的什么人,可决不是我!”
一八六 开小差
离预定召开全村大会,斗争地主富农的时间,还有十天,王庄早已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了。那天前晌,周炳独自一人,一早就坐在王庄北头、水凼旁边那块大石头上,耷拉着脑袋想心事。首先,他想起进村这一年来的种种纠纷,想起何守礼当初依靠贾宜民,又想起张纪文后来依靠王大成跟王七婶,那种种作为,竟没有一件顺心,真叫人懊恼,叫人气短。如今,全村大会就要召开,局势眼看着要朝错误方向发展,他自己竟然一点办法也没有,真正是无可奈何!